来源：微信公众平台 第一教育  日期：2014年1月14日

        2013年6月6日，美国教育研究中心发布了一年一度的《2013美国文凭报告》，报告显示，美国的高中生毕业率已经连续三年稳步增长，今年更是达到接近75%的高水平，创下1973年以来高中生毕业率的最高值。

        美国高中生毕业率之所以能在一个时期的停顿乃至下降之后，从2000年开始取得巨大进展，最大的动能来自学生群体中的非裔和拉丁裔高中生，是他们显著的进步推动了整体数据的急剧上扬。

        短短十几年时间，拉丁裔高中生毕业率足足提高了16个百分点，达到68%；非裔高中生毕业率也提高了13个百分点，达到62%。

        其中，纽约州、北卡罗来纳州、华盛顿州在2000~2010年之间的高中生毕业率分别取得了12.8个、11.3个、9.9个百分点的增长，显著高于同期全美7.9个百分点的平均水平。

        为什么在相比其他州，其非裔、拉丁裔学生比例并没有明显差异的情况下，以上三个州能做得更好？

        有一个共同点似可值得玩味：它们皆为起始自上个世纪70 年代，风靡全美的“小学校运动”（Small School Movement）的重镇。

        纽约州更是因为近十年来，对其城区数百所公立高中的拆分、专业化、缩小规模的改革，重新点燃人们“学校小型化”之梦。

        纽约市的“自选小学校”

        西奥多•罗斯福高中是纽约市一所始建于1919年，以曾任美国总统的西奥多•罗斯福命名的著名私立中学，曾以教育质量优良而闻名。

        然而，从上个世纪70年代开始，学校所在的南布朗克斯区社会环境开始恶化，逐渐衍变成“美国最乱的贫民窟”。

        受此影响，罗斯福高中学生逃学成风，学业水平急剧下降。2000年，学校以33% 的高中生毕业率登上了州教育厅“失败学校名单”。

        等到罗斯福高中关停的2006年，它的高中生毕业率仅有3%，在整个纽约市敬陪末座。

        值得庆幸的是，罗斯福高中的原址和建筑被保留了下来，今天，这座更名为“西奥多·罗斯福教育园地”的校园里驻扎了总计六所自治的“小高中”：贝尔蒙预备高中、西布朗克斯未来学院、福德姆商业与技术领导学院、福德姆艺术高中、卡帕国际高中、布朗克斯法律与社区服务高中。

        在每所被称为“小型学习社区”的高中，学生、家长、教师紧密结合为一体，学生们以志趣为取向选择学校和课程，家长们通过有组织的志愿者活动贡献心力，每所学校的学业表现都显著高于被取代的罗斯福高中。

        除了像罗斯福高中这样的私立学校，纽约的公立高中也不甘落后，并取得令人振奋的成就。2012 年4月，纽约教育与社会研究机构MDRC发布了一份名为《小学校里的高毕业率》的研究报告，指出：

        和传统的大学校相比，来自纽约市的105所“自选小学校”的21000 名学生，其学业进步更快，高中生毕业率也更高。

        该结论也适用于学生中的任何一个亚群体，包括非裔学生、拉丁裔学生、贫困学生。以非裔学生和拉丁裔学生占到98%以上的莫里斯高中为例子，拆分前后，其高中生毕业率从2001年的26.6%飙升到新学校的平均80.7%。

        纽约市一共有123所这样被研究人员称之为“小学校运动的心脏”的“自选小学校”。

        因此，MDRC如此大手笔的样本采集量，其代表性不言而喻。这个研究发布的数据之所以让人印象深刻，还在于它所追踪的学校绝大部分位于纽约市的贫困区域：布鲁克林和布朗克斯区。

        把“自选小学校”的学生和他们在大学校里的同伴进行对照研究的结果表明：在纽约州的高中毕业会考中，小学校学生拿到英语75分及以上的比例显著高于对照组的大学校学生；

        小学校学生的四年毕业率和五年毕业率也高于对照组的学生。

        对这些“自选小学校”的生源更细致剖析的结果显示：83%的学生是享受餐费减免政策的贫困生，93%的学生为非裔或拉丁裔，超过63%的学生在九年级入学时，成绩达不到州平均水平。

        从这个角度来说，尽管“自选小学校”没有达到全优的标准，但它在缩小少数族裔学生和白人学生之间的学业鸿沟方面，已经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美国教育部长阿恩·邓肯在该报告发布后给予了积极回应，他说，“‘自选小学校’的范例十分重要，让人鼓舞”，并且“颠覆了‘低表现高中是难以治愈的顽疾’这个传统观念”。

        “长久以来，在改进低表现学校的教育改革中，人们一直停留在修修补补的阶段，把一代代的少数族裔学生推向低劣的教育体系。

        是时候叫停无休无止的改良游戏了，让小学校之风刮起来吧。”MDRC报告最后呼吁道。

        小学校运动风起云涌罗斯福高中、莫里斯高中无疑是小学校运动的一个范本，但如果将视野拓展一下，就会发现美国公立高中小型化的发源地——位于纽约市哈莱姆东区的中心公园东校。

        1974年，资深教师黛博拉• 梅尔亲手创建了这所教师自主管理、“每名教师都是老板”的小学校，从而拉开了此后30多年方兴未艾的小学校运动的序幕。

        2002~2008年的6年时间里，小学校运动在纽约市风起云涌，共计兴办了216所“小学校”。

        小学校运动也叫“小学校计划”，兴起的直接动因是，当时不少美国学校规模虽大，却表现低下，它们的学生在国家和州层面的学业水平测试中屡屡受挫，被公众讥之为“辍学工厂”。

        痛定思痛，家长和教师们认为：太大的学校挤满了太多的学生，造成了师生关系的疏离；学校课程太过于“大处着眼”，无法满足每个学生的个性化学习需求；

        此外，规模大的学校，往往科层制更为严格，管理制度也太过僵化，这就挤压了教师的专业自治空间。

        因此，为了提高学校绩效和学生的学习效果，大学校理应被拆分成小规模的教师自治、学生自治、家长参与的学校，原则上学生人数不要超过400 人，200人以下效果更佳。

        小学校？是为了小而小吗？它们又有什么区别于大学校的特点呢？面对质疑的声音，发起人黛博拉• 梅尔回应称：

        首先，小学校规模小。

        其次，小学校易实现自我管理。虽然也会有几个小学校共享同一个校园的教学楼，其学生共同参与某项课外活动的情况，但是每所学校都对和自身发展密切相关的重要事务拥有最高决定权。

        再次，小学校都是个性化的。学校为每位学生配备导师、辅导员、教师，在家长的参与下，共同为学生设计个性化的学习路径。

        此外，小学校是全纳的，不拒绝来自任何家庭背景、学业水平处于任何层次的学生；小学校还是专业化的学习社区，艺术学校、法律学校、商业学校，各有侧重。

        最后，小学校还积极邀请家长、社区成员加入到学校的管理和运营中来，因此，学生家庭和学校、社区都保持着紧密的接触和良好的关系。

        正因为有了上述优势，小学校才能为学生提供在综合性大学校里无法得到的一切：亲密关系、学生高成就、身心两方面的安全感、学生和家长的高满意度、教师的职业满足和效能感、高毕业率，等等。

        小学校理念的提出尽管有些“出格”，但是出于对传统大学校长期以来效能低下的担忧，人们还是慢慢接受并开始实践。

        随着小学校观念日渐深入人心，全美越来越多的公立高中被吸引而加入进来。世纪之交，一股公立学校小型化的风潮席卷全美，本世纪初达到顶峰。

        十几年过去了，实践能告诉我们，小学校到底好在哪里吗？纽约市的经验表明：在公立学校系统里，学生们可以选择任何一所自己想去的小学校，和自己志趣相投的伙伴在一起，共享紧密互动、互帮互学的学习社区。

        在这样的学习环境里，师生、生生、家长和教师之间的关系更密切，这种亲近感和归属感会让学生更为主动、更有兴趣地投入到学习当中去，从而提高了出席率，改善了学习效果，也能大大提高学生毕业后入读大学的意愿。

        在美国另一个小学校运动开展得蓬蓬勃勃的地区北卡罗莱纳州，密歇根大学一份讨论学校规模和教育表现相关性的报告发现：

        小学校的学生在学校行为和学业表现上都优于大学校的同伴；此外，小学校学生参与多样化课外活动的程度更高；小学校学生辍学率更低，更少校园暴力事件发生。

        因此，研究建议大学校也应该借鉴小学校的有益经验，探索折中的“校中校”模式。

        布朗大学安娜伯格学院学校改革项目组以加州的奥克兰市为样本，历时6年完成的一项名为“小学校的表现”的研究表明：奥克兰新建的小学校的表现优于作为它们前身的大学校，主要体现在小学校的学生能够驾驭标准更严格的课程，辍学率也更低。

        《华盛顿邮报》的一篇专栏文章称：“规模更小、关系更紧密的学习社区在提高学生学业表现、改善学生行为方面成效明显。因为学校越大，学生参与活动的机会反而越少。”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一项研究更表明：如果能将小学校的“小”优势发挥到极致，则能强化师生关系，增加家长和社区对学校事务的参与度，提高教育质量，增强责任意识，改善教师工作环境和工作满意度。

        “小一点”的华盛顿实验室

        事实上，小学校运动不仅引发了全美教育界的强烈关注，也有不少著名捐赠机构向它抛来橄榄枝。

        其中，比尔和梅琳达•盖茨基金会就是其忠实的拥趸，它在5年当中投入10亿美元在波士顿、芝加哥、密尔沃基及其他城市，捐助了2000多所高中，其中800多所高中是准备关停的。

        如何将行将瘫痪的学校从泥沼中拯救出来？基金会认为：小学校是一剂美国式良方，并称之为“标杆性的教育实验”。

        缩小公立高中规模的“小学校计划”曾是比尔和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标志性的教育捐赠项目。早在1999年, 盖茨基金会就警告称：传统的综合性高中亟须改革，以减少辍学率，为学生的升学和就业做好准备。

        在调研全国学校、选择改革路径时，基金会发现，小学校就是他们理想的模型——小型学习社区，关系紧密的师生，每个学生都得到重视，都被教师、辅导员、管理人员“众星捧月”，他们由此学得更好，生活得更开心。

        盖茨基金会把第一个“实验室”选在华盛顿。今天，华盛顿州的泰伊高中已经停止运营了，但是它的校园并没有荒废，三所小学校现在已经入驻了，有各自的校长、班级、课程。

        不过，它们仍有共同点——联合足球队，这是各校学生都热爱的。对于该州的大部分学校和学生来说，基金会的教育实验更大的意义在于引领和示范效果。大部分基金会的捐助校都参与了华盛顿州发起于2001年的“成就计划”。

        该计划为容纳大量低收入家庭学生的学校提供补助，以建立自治的小型学习社区，标准是生均500 美元。

        于是，华盛顿的整个教育体系都开始向“小一点”的方向努力。在很多学校，高一和高二年级的学生会把绝大部分时间花在小学校的课程和活动上。

        在这里，他们得以和同学、老师建立起更为亲密的关系。教师们也有了更多机会，面对面坐下来协调彼此的课程计划，讨论他们共同的学生。

        很多学校还建立起“导师制”，即指定一位教师定期对分配给他的学生进行督导和建议。这其实就是不能完全转变成小学校模式的大学校探索出来的中间道路。

        大学校还是小学校？

        有趣的是，在诸多权威报告给具了言之凿凿的实证数据后，还是有很多学生、家长、教师倾向于大学校。

        包括比尔和梅琳达• 盖茨基金会在内的小学校运动的支持者面临着很多挑战。在很多城市，小学校运动得不到教育官员的支持，学校的管理层和教师就如何或者是否应该进行学校小型化改革而舌战不休。

        亚基马市戴维斯高中的校长玛丽斯• 李无奈地说：“我们争论得多，合作得少。”就在这所学校，大部分教师都投票反对接受基金会进行学校小型化改革的额外捐助。

        就算是在参与到小学校运动的学校中，真正实现独立运作的也是少之又少。部分原因在于，人们认为，大学校能够为学生提供更广谱、更多样、更有深度的课程。

        比如戴维斯高中的部分教师就不愿意拆分类似于IB课程中作为第二语言的英语课程这样的大型学校项目。

        小学校好，还是大学校好，这是一个也许永远都没有定论的话题，然而，亲密的师生关系、良好的学习效果、个性化的学习计划，这些应该是任何一所优质学校都必须具备的几个要素。

        至于如何达成这样的愿景，不同的学校应有不同的路径选择。